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超隐堂记政和七年 北宋 · 叶劝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九四七、《吴都法乘》卷一○上之下、《吴都文粹》卷八
佛子弃亲出家,本欲摆脱名利,自非上根法器、了达根源,未有不为名利所缚。
虽大善知识,亦不免于求名,而利附焉,故必欲开张铺席,以求出世,至于终老而不返,一曰「欲以利益众生」,一曰「欲以开导群迷」。
此特自为之辞尔,焉有能利益众生、开导群迷,而不知所以自求安隐,以遁其形耶!
余道友才公则不然,虽尝繇万寿首座天峰禅院,才得旬岁,即兴退休之念。
会余解官南归,亦思与之相近,因出橐装,为营小居能仁精舍,乃名其所居堂曰「超隐」。
盖佛以清净为本,虚无澹泊为宗,而垂世立教,禅律两行。
专说法相,是真是实,即谓之律说;
有非有说,无非无当,体不离湛然常住,即名为禅。
自达磨传此心印,面壁九年,不立文字,不假声闻,而第一义谛复然流通,遍周沙界。
自尔以来,灯灯相传,照耀大千,启发昏蒙,證菩提果,超出世间,与佛同体,得兹道者才公有焉。
绍圣末,余掾澧阳,谒长老自龄夹山,时会下禅人无虑二百辈,而独谈公不容口,繇此始识公于此山之库下。
形骨清癯,标韵高古,无异于孤云独鹤;
然稍稍接之话言,莫非善辩柔软,议论风起,至于亹亹之处,如泉窦始开,悉自胸中流出,所谓深得辨才三昧者。
见知既已如此之超然矣,而又能于兹时出超然拔俗之见以求隐处而退休焉,其度越稠人广众,卓绝数等矣。
以是而名兹堂,非虚言也。
堂两楹五架,粗完洁,不侈不陋,真道人所居。
余不记其土木之工,而粗记公超然隐居之意如此。
政和七年
鹿门灯禅师塔铭1127年5月22日 北宋 · 释惠洪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三○、《石门文字禅》卷二九、同治《襄阳县志》卷一、《湖北金石志》卷一○、民国《湖北通志》卷九一 创作地点:湖北省襄阳市鹿门寺
西蜀世多名僧,而魁奇秀杰者尤见于近代。
有如宝梵大师昭符者,弘经解义,足以增光佛日
太史黄公称之曰:「知文知武,染衣将相者也。
嗣承其学,有如圆明大师敏行者,家声辩才,足以舟航苦海」。
内翰苏公称之曰:「能读内外教,博通其义,以如幻之三昧,为一方首者也」。
两公今朝第一等人,意所与夺,天下从之。
而宝梵、圆明特被赏识,两川讲徒增气,四海缙绅想见风裁也。
鹿门禅师盖尝以父事圆明,以大父事宝梵,观其规模弘大,教观淹博,熏烝见闻,有自来矣。
师讳法灯字传照成都华阳王氏子也。
自幼时则能论气节,工翰墨,逸群不受世缘控勒。
年二十三剃落于承天院,受具足戒。
即当《首楞严》讲,耆年皆卑下之。
黄太史公黔南,与圆明游相好,每对榻横麈,师必侍立,看其谈笑。
公抚师背,谓圆明曰:「骨相君家汗血驹也,他日佩毗卢印,据选佛场者,必此子也」。
常夜语及南方宗师,公曰:「今黄龙有心,泐潭有文,西湖有本,皆亚圣大人,曹溪法道所在。
或欲见之,不宜后」。
于是圆明弃讲出蜀,师侍其行。
恭州而殁,师扶护归葬成都,辞塔而去。
荆江,历淮山,北抵汉沔,遍谒诸老。
所至少留,机语不契,振策即行。
大洪,谒道楷禅师问:「如何是空劫自已」?
对曰:「灵然一句超群象,迥脱三乘不假修」。
不落有无,更道取一句曰:「待某甲无舌,即与和尚」。
道楷骇之。
师乃伏膺戾止,承颜接辞,商略古今,应机妙密,当仁不让。
师资相欢,不减沩山之与寂子,赵州之与文远也。
大观之初楷公应诏而西。
三年,坐不受师名敕牒,缝掖其衣,谪淄州
师趼足随之,淄之道俗高其义,太守大中大夫李公扩,虚太平兴国禅院以居之。
于是洞上宗风,盛于京东
政和元年楷公得释,则东遁海濒千馀里太湖中,而止草衣涧饮,若将终焉,岂非厌名迹之为累也欤?
师犹往从之,以手揶揄曰:「云岩路绝,责在汝躬,行矣」。
师识其意,再拜而还。
七年,解院事,西归京师,名闻天子。
俄诏住襄阳鹿门政和禅寺,师谢恩罢,退饭丞相第。
堂吏抱牍至,白曰:「江州东林寺当改为观,从道士所请」。
师避席曰:「庐山冠世绝境,东林又其胜处,世为僧居,如春湖白鸥,自然相宜。
今黄冠其中,绝境其厄会乎」?
丞相大以为然,东林之获存,师之力也。
既至汉上,郡将讽诸山办金帛,诣京师,作千道斋。
师笑曰:「童牙事佛,有死无二。
苟非风狂失心,辄以十方檀施之物,千里媚道士耶」?
郡将愧其言而止。
然天下丛林,闻而壮之。
鹿门汉江,断岸千尺,寺尝艰于水。
师坐岩石下,念曰:「吾欲丛林此地为皇朝植福,而泉不能赡众,山灵其亦知之乎」?
师以杖擿草根,俄众泉觱发,一众大惊。
山中之人目之曰灯公泉。
师初依夹山龄禅师道孤,化而无嗣之者。
僧惟显得其旨,隐于南岳,师以书抵长沙使者迎出,以居龙安禅寺
闻者伏其公,贵其行。
初,惠定禅师自觉革律为禅,开创未半而逝,蚁藏蜂聚,故窠遗垤十犹七。
师为一新之,长庑广厦,万础蟠崖,冬温夏清,崇堂杰阁,十楹照壑,吞风而吐月,椎拂之下五千指。
十年之间,宗风大振。
人徒见其婆娑勃窣若游戏,然不知其中至刚峭激也。
笃信所学,虽威武贵势不敢干以非义。
性喜施,不计有无,倾囷倒廪,以走人之急。
靖康二年春,金人复入寇,两宫围闭。
惊悸不言,谢遣学徒,杜门面壁而已。
门弟子明显白曰:「朝廷军旅之事,何预林下人,而师独忧念之深乎」?
师熟视,徐曰:「河润九里,渐洳者三百步;
木仆千仞,蹂践者一寸草。
岂有中原失守,而林下之人得宁逸耶」?
五月十三日中夜安坐,戒门弟子,皆宗门大事,不及其私,泊然而逝。
检其所蓄,道具之外,书画数轴而已。
阅世五十有三,坐三十夏,度门弟子明显等七十馀人。
受心法,蒙记莂,潜通密證,匿迹韬光者甚众。
二十二日,全身塔于山口别墅惠定塔之东,明显状其平生来乞铭,铭曰:
空劫日用,易知难分。
汝欲分之,如声与闻。
何尝有间,月遍溪谷。
何尝有断,风偃松竹。
于一毫端,捏聚古今。
粲然明了,而不可寻。
无功之功,无位之位。
为物作则,无容触讳。
唯此正传,洞上所宗。
当有神颖,振其颓风。
堂堂灯公,龙象回顾。
负戴之重,徐行安步。
汉南盘本,两坐道场。
枵然一室,名闻诸方。
孝于事师,忠于事佛。
俯仰无愧,虽化不没。
闻名在世,决不可除。
则于心外,法有遗馀。
竟欲除之,出以示我。
笑而不言,如冰在火。
苏岭万仞,荡摩云烟。
曰塔其下,望之岿然。
缅怀高风,丛林殒涕。
我作铭诗,以范来世。